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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百里者半九十

病人(贰)

無人生還

“我們不能坐以待斃,等著兇手來害我們。” 一旁的梁芳突然開口,“依我看他肯定還在別墅裡,我們一起行動,把他揪出來。”

“馬後炮,剛剛怎麼不見你站出來說話。” 秦文光沒好氣地諷刺了梁芳一句,顯然還在對她揭自己老底的事情懷恨在心。

“再馬後炮也比你這個偽君子強。” 梁芳皺著眉頭,鄙夷地說。

“兩位祖宗能不能別吵了,再過半小時就三點了,還是想想一會兒怎麼討好閻王爺他老人家吧,說不定人家一高興,咱們能早點兒投胎轉世。” 邱燕萍突然開腔,打斷了針鋒相對的二人。但不可否認的是,邱燕萍的這一番話,給本就凝重的氣氛,平添了一絲恐怖。流逝的時間,就像一群在斷頭台之上啃噬繩子的螞蟻。只待繩子一斷,懸在眾人上方的利刃便會切下他們的頭顱,無情地奪去他們渺小且脆弱的生命。這種對未知和死亡的恐懼,似乎讓屋內的溫度下降了不少,即便門窗緊閉,眾人還是感覺到一陣寒意。而更為陰森的是,即便知道有人即將橫死別墅,卻沒人知道誰會如此不幸。

“怎麼了陳老師!” 張景看到陳駿突然痛苦地捂著胸口,連忙衝向床邊。

“救...... 救我......” 陳駿大口喘著粗氣,斷斷續續地說著,聲音微弱。

“這,會不會是心臟病啊,你們誰去幫幫他......” 一旁的邱燕萍嘴上說著,不自覺地向後移了幾步。

“我帶了硝酸甘油,我這就去拿!” 張景聞言衝出了房門。

“快三點了,是不是下個死的就是他。” 邱燕萍小聲嘀咕了幾句。

葉舒雖然對陳駿印象不算好,但是聽邱燕萍這麼說,一股怒意油然而生,

“邱老師,你也太沒有仁性了,他可是你的同事!” 葉舒呵斥道。

“我......” 邱燕萍顯然沒有想到一個小輩敢這麼頂撞自己,顯得有些驚訝,但旋即恢復了正常,冷冷地對葉舒說,“你這個沒教養的小子,張景教了你真是上輩子倒霉。”

說話間,張景拿著一小瓶藥回了房間,喂陳駿吃下。陳駿的呼吸雖然平穩了些,但依舊意識模糊,嘴唇翕動著,卻是毫無血色。離三點只差不到十分鐘了,邱燕萍的話雖然刺耳,但在這個當口,陳駿心臟病的突然發作卻讓眾人不得不心生懷疑。而懷疑之餘,眾人的心思又都發生了微妙不已的變化。

“要不我去打個電話,看看能不能聯繫到外面的人。” 許久沒有發言的徐鑫突然說道。

眾人都是眼睛一亮,於航和柳聞鶯的離奇失蹤竟是讓他們齊齊忘記了打電話這個辦法。

“那就麻煩你了徐管家。” 秦文光客套地說,心情稍稍放鬆了些。

得到了肯定的答復,徐鑫轉身出了屋子。

“我得回屋拿一下降壓藥。” 秦文光自說自話,按著座椅扶手讓自己站起來。

“姐夫等等我!” 邱燕萍見狀也連忙起身,她因為剛剛的無心之言已經成為了眾矢之的,況且在這種局面下也只有自己的姐夫才能信任了。

秦文光面露難色,但最終沒有說什麼。

一旁的張景看著三人先後出門,欲言又止。雖不願意承認,但他也逐漸開始相信,陳駿就是下一個倒霉鬼。但同時一個疑問在他腦中出現:兇手是怎麼做到在眾人都在場的情況下害死陳駿的,畢竟於航和柳聞鶯消失的時候,並沒有目擊者。他甚至在想,這一切會不會只是個滥劣的惡作劇,是哪個有心人為了拿他們取樂而精心設計的。

“應該不會,這根本說不通。” 張景搖了搖頭,在心裡想。

“葉舒,那隻手你放在哪裡了,還有柳聞鶯的孕檢報告,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關聯。” 張景轉身對葉舒說道。

“就在那邊的衣櫃裡,用一塊毛巾包著的。報告在我......” 葉舒說著,正準備從口袋裡把報告拿出來時,卻意外地掏了個空。他有些疑惑,開始回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什麼時候放在了別處。

“不見了。” 張景打開衣櫃,卻發現那隻斷手不翼而飛,只留下一塊毛巾。

“不可能啊,我明明放在這裡的,秦院長也見到了。” 葉舒驚詫地說。

正當二人疑惑時,床上的陳駿睜開了眼,虛弱地咳了幾聲。留守房間的三人聞聲,紛紛圍到陳駿窗前。

“怎麼樣了陳老師,好些了嗎?” 張景關切地問。

“心臟本來就不太好,今晚又受了驚,就犯病了。” 陳駿雖內心嫉恨張景,但此時也不好駁人臉面,悻悻地說。

“沒有那富貴命,得的還都是富貴病,淨給大家添亂。” 梁芳皺著眉,依舊一副高高在上、冷嘲熱諷的樣子。

陳駿面露愠色,他平日就看不慣梁芳的頤指氣使,此刻人人自危,他也不再有所顧忌,直截了當地對梁芳說,

“平日看你身居高位,我有求於你。但現在你要還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樣子,信不信下個死的就是你!”

梁芳自知理虧,只是冷哼了一聲,沒有繼續爭辯。反倒是張景,雖然平日裡和陳駿不對付,但看到陳駿平安無事,張景還是鬆了口氣。葉舒見狀,心裡一陣好笑,但瞬間他就意識到了個恐怖的問題:

三點鐘死的不是陳駿。

其他幾人顯然也察覺到了異常,屋內一片死寂。

“你跟著來幹什麼。” 秦文光鄙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這個小姨子。

“姐夫,我可沒聽說你高血壓呀,哪來的降壓藥?” 邱燕萍也不傻,她知道秦文光一定有什麼秘而不宣的事情瞞著自己。

“別陰陽怪氣的。你乖乖在外面坐著,等我拿了東西我們趕緊回去。” 秦文光扶了扶金邊眼鏡,兇光從鏡片後射向邱燕萍。

“都到這個時候了,還有什麼事情不敢讓我知道的,莫非,你就是那個兇手?” 邱燕萍故意把聲音抬高了一個八度。

秦文光連忙捂上她的嘴,生怕驚動了別人。他雖然心生怨恨,但奈何不了邱燕萍,攥了攥拳頭,回身進里屋,然後鎖上了門。看到於航和柳聞鶯死掉之後,一種奇異的輕鬆感湧上秦文光的心頭。邱燕萍說得沒錯,他的確有些事不能讓別人知道,而他借口回房間,也是為了銷毀一些東西。

“死了更好,也省得我擔驚受怕了。” 秦文光冷笑著,從上衣內側的口袋掏出兩頁疊在一起的紙,用打火機點燃。秦文光很滿意,看著跳動的火苗有些出神。突然,他瞪大了雙眼,火苗也驟然熄滅。

外面的邱燕萍等得有些不耐煩,秦文光已經進去七八分鐘了,卻絲毫沒有出來的意思,她起身走向里屋,沒好氣地拍著門說:

“秦大院長,你好了沒有,該不會睡著了吧?”

拍了許久,裡面並沒有回答,她拧了一下門把手,發現門沒有上鎖,

“秦......” 邱燕萍愣住了。秦文光不見了,他的金邊眼鏡摔在地上,碎裂的鏡片似乎在無聲地訴說著主人的遭遇,煙灰缸裡還有那兩頁燒了一半的白紙。邱燕萍驚恐萬分,後背瞬間沁出了冷汗,她正要尖叫時,門後出現了一道人影,那人影手裡的尖刀悄無聲息地刺向了她的喉嚨。

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,正是張景和葉舒,兩人意識到問題之後連忙跑來尋找秦文光和邱燕萍。他們進到房間之後,卻發現秦文光和邱燕萍離奇地失蹤了,現場只留下了秦文光愛不釋手的金邊眼鏡,和一只裂成兩半的玉鐲。

“噹...... 噹...... 噹......” 兩人聽到聲音,又看著眼前的景象,覺得這聲音如喪鐘一般令人駭人。

另一邊,就在張景和葉舒出門後不久,徐鑫回到了房間,

“該死,電話根本打不通,雨太大了,等......” 見到房間內只剩下梁芳和陳駿,再加上剛剛聽到了座鐘的響聲,他心中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,小心翼翼地問梁芳:“那兩位老師呢,莫非......”

“去找秦院長了,剛走。” 梁芳雖然依舊保持著冷淡的姿態,但聽到鐘聲的她也是心生寒意,身體微微地顫抖著。

“我們不會有事兒吧。” 陳駿躺在床上,隱隱覺得自己的心臟一陣疼痛。

正在三人緊張之際,張景帶著葉舒回來了,

“秦院長和邱老師不見了,只留下了一副眼鏡和一只鐲子。” 他從口袋掏出這兩樣東西,放在眾人面前,“但一開始的斷手和孕檢報告似乎被人拿走了,我們現在只剩這些了。” 張景面色凝重,一字一句地對眾人說。

斷掉的手,帶血的孕檢報告,摔碎的眼鏡和裂開的玉鐲,這些是四人的貼身或隱私之物,如今卻被人堂而皇之地擺在明面,即便他們並沒有看到屍體,但在餘下的幾人眼中,他們只有死亡一種可能性。

“我覺得這其中應該有什麼規律。不過奇怪的是為什麼三點鐘的時候是兩個人一起失蹤的?” 葉舒忽然發問,這同時也是眾人心中共同的不解。

“這四個人之間應該有著什麼特殊的關聯。” 張景一邊說著,一邊解開了袖扣,但覺得不太整齊,便重新系上了。“徐先生,別墅是你負責的,秦院長來租別墅的時候你有發現什麼嗎?”

“這個,我記得有天秦先生找到我,說要租別墅。哦,他那天還帶著一個年輕的小姑娘。但我當時沒答應,因為他給的價格不合適,我需要和別墅的主人商量下。” 徐鑫沉聲道。“下午秦先生帶著兩個女同志一起,是我迎接的,但好像沒什麼不對勁。至於那個年輕小夥子,我也是今天第一次見。”

“沒什麼不對勁兒......” 張景陷入了思考,如果真沒有異常,那四人失蹤的原因,就更加撲朔迷離了。

“我知道是怎麼回事。” 梁芳的聲音響起,打破了屋裡的安靜,“這四個人還真是有緣,死都能死到一起。” 饒是這種情形下,梁芳的嘴依舊不依不饒。

“梁教授,您知道些什麼,可否和我們說說?” 張景客氣地問。

“哼,秦文光那個人模狗樣的老家伙,幹了不少腌臜的事兒。為了和於航家攀關係,他費了不少心思讓那個富二代當學生會主席。於航當然也給了他不少好處。有次他看見柳聞鶯,見人家年輕漂亮,想着要包養人家。她就讓邱燕萍牽線搭橋,那鐲子就是他給邱燕萍的好處。不過,那柳聞鶯也不是個省油的燈,她在外面沒少給有錢人當小的,現在碰到這麼個機會,兩個人還不是一拍即合?但這事兒於航一開始不知道,他認識柳聞鶯之後,起了色心,晚上約人家出來喝酒,手腳不老實。後來這件事傳到了秦文光耳朵裡,老家伙想借自己的小情人狠狠敲於航一筆,就威脅他說柳聞鶯把他性騷擾的事告到了自己這裡,如果處理不好的話他恐怕要身敗名裂。於航估計也是個外強中干的主兒,花錢找了人幫他把事情平掉。” 說到這兒,梁芳突然閉口,絲毫不提自己拿了好處的事情。她頓了一會兒,接著說:

“不過近來秦文光和柳聞鶯的關係沒那麼好了,肯定是那個老家伙把人家小姑娘弄懷孕了又不想負責,要不柳聞鶯哪來的孕檢報告。至於那個邱燕萍,和秦文光是一丘之貉。年輕的時候仗著家裡的關係頂替別人上了大學,後來又借她姐夫的勢混上了大學老師,可誰不知道她發的論文還是偷別人的。” 梁芳面露鄙夷之色,顯然對邱燕萍走後門的行為十分不滿。

“還不止如此。” 陳駿的身體恢復了不少,從床上坐起,對著眾人說,“於航沒那麼傻,柳聞鶯也是。有天晚上我親眼看見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出了學校。如果懷孕的事是真的,柳聞鶯那麼精明的人一定會拿著那份報告兩頭通吃。但據我觀察,於航應該是把柳聞鶯拉攏到自己那邊,兩個人準備一起對付秦文光了。而對柳聞鶯來說,秦文光的利用價值已經遠遠不如於航了。而且......” 陳駿玩味地盯著梁芳,慢悠悠地說:

“你在老狐狸身邊幹了那麼多年,能擺平那件事,是因為手裡握著他的把柄吧。你跟他做交易,讓他不再追究於航,再花大價錢把你手裡的把柄買走。另一頭又拿著於航給你的錢,你的算盘打得是真好啊。但你沒想到於航留了個心眼兒,把給你塞錢的證據留下了吧。現在他們四個都死了,你應該很高興吧。但我告訴你,你幹的爛事兒是瞞不住的,我已經看透了,今天晚上死的都是和秦文光有關係的人,你就是下個!” 陳駿咬牙切齒地說,雙目怒視梁芳,仿佛要置她於死地。

梁芳眉頭緊鎖,臉色鐵青,她沒想到平日低聲下氣、逆來順受的陳駿現在這麼強勢。張景和葉舒此時也不敢站出來打圓場,氣氛顯得有些尷尬。

“我說,幾位老師冷靜一下,消消氣,當務之急是保證我們自己的安全,然後再找出兇手,萬萬不能內訌啊......” 徐鑫小心翼翼地說。

“徐管家說得沒錯,我們不能這樣吵下去了。” 張景表示了贊成,同時開始分析,“這樣看來,他們的失蹤的順序之間,應該有什麼邏輯關係。如果是按時間,那三點鐘的時候是兩個人一起失蹤的,又說不通......” 張景沉吟道。

“什麼說得通說不通的,和秦文光有關係的一個都跑不了,這就是規律。” 陳駿冷漠地說。

“一定有什麼線索還沒被發現。” 張景看著面前的眼鏡和鐲子,冥思苦想。

“噹...... 噹...... 噹...... 噹......” 座鐘猝不及防地響起,眾人心中一驚,連忙看向門口,同時緊緊握住手裡的刀。屋門緩緩打開,發出吱呀的響聲,一條狹長的影子投射進來......

......

噔噔噔!

警察敲著審訊室的桌子,對鐵門後的男子說:“醒醒!別裝了!” 男子抬起頭來,燈光晃得他有些睜不開眼。他下意識地想要擋光,卻發現雙手已經被固定在了椅子上,自己的對面還坐著兩個警察。

“糟了,我該不會是進來了吧。” 男子心裡一驚,隨後換上了一臉諂媚的笑容,“同志,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,我可是守法的好公民,沒犯過什麼錯兒呀。”

“還裝?剛剛不是還嚇唬我們?守法公民,我看你是恬不知恥。既然你想不起來自己犯了什麼事,我提醒你一下,你老婆。”

“我...... 我跟她就是玩玩兒,她懷孕的事跟我沒關係啊。再說了她就是個破鞋,孩子都不知道是誰的,你們抓我幹什麼啊......” 男子一臉哀怨,仿佛要哭出來。但隨後突然雙眼大睜,倒在椅子上。

對面的兩個警察面色陰晴不定,摸不清面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。

“小劉,讓醫生進來。” 其中一個警察朝門外喊道。

蒼白的燈光下,時鐘指向了三點。

(未完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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