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處可逃
出乎意料的是,想像中窮凶極惡的兇手並沒有從門後出現,反倒是一顆小小的三角腦袋出現在了眾人眼前,正是葉舒帶來的貓。
“操!嚇死老子了,這是哪來的小畜生。” 陳駿見狀,破口大罵。
“徐先生,你們這裡怎麼還有貓?” 梁芳往後退了一步,捂著口鼻,雙眉緊蹙。
“這...... 我不清楚,應該是野貓吧。” 徐鑫一把揽起地上的貓,揉了揉它的肚子。但沒一會兒,貓就從他的懷裡鑽出來,跑到了葉舒的腳邊。
“這貓是我帶來的,它自己留在家不安全。” 葉舒蹲下身,將它抱在自己的臂彎裡,略帶歉意地說。
“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了還關心那個小畜生的死活。” 陳駿冷哼一聲,對葉舒的行為很是不滿。
“它不是小畜生,它是我的貓!” 葉舒爭辯道。
“你個混......” 陳駿直起身子,怒氣正要發作。
徐鑫看到這劍拔弩張的氣氛,連忙攔在兩個人中間,“二位消消氣,消消氣。過了四點我們都沒事兒,難道是兇手已經停下來了?”
“如果按照一開始的規律可能確實停下來了,但是三點鐘的時候是秦院長和邱老師一起消失的,所以也沒法確定...” 張景沉吟道。
隨即他又看向眼鏡和玉鐲,鐘聲響起的時候他的思路被打斷了,現在似乎沒有什麼異常,他便想繼續尋找線索。但令他吃驚的是,剛剛還放在床上的眼鏡和玉鐲不見了蹤影。
“這是怎麼回事?” 張景發出一聲驚呼,眾人的目光立即被吸引了過來。
“難道我們撞上鬼了?” 聽完張景的講述後,葉舒將其與之前斷手和孕檢報告的消失聯繫了起來,“但我們剛剛都在屋裡,怎麼會一點感覺都沒有?”
“廢話,你能看見鬼嗎?” 陳駿不屑地說,但聲音中隱隱帶上了一絲顫抖。
“這太蹊蹺了......” 張景微微搖著頭,不解地自言自語著。
“或許我們應該去他們的房間裡找找?畢竟是他們身上掉下來的東西,或許能有什麼線索。” 葉舒將貓放到地上,走到張景身邊說。
“事到如今,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了,一定要找到點什麼。” 張景握了握拳,“而且我們一定要抱團行動,才能保證安全。”
“要去你們去,我可不想死。” 陳駿輕蔑地說,第一个表示了反對。張景又看向梁芳,同樣得到了否定的回答。他又看向徐鑫,徐鑫則是低下了頭,嗫嚅著對張景說:
“我...... 我也留在這裡吧。”
張景輕輕嘆了口氣,便帶著葉舒出門了。
“嗯?” 葉舒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盯著自己,便轉頭看了一眼,但並沒有發現什麼。“難道太緊張了?” 葉舒拍了拍臉,跟上了張景的腳步。
因為於航的房間已經被探查過,二人便徑直走向了柳聞鶯的房間。
“我還是第一次進女孩子的房間,感覺有點像流氓。” 葉舒打趣道。
張景沒有答話,拧開了房間的門把手。柳聞鶯的房間並無異樣,梳妝台上擺著一些化妝品。行李箱並沒有合上,一個筆記本被放在上面。葉舒拿起筆記本,隨意地翻看著。
“五月十五日... 原來是日記啊。” 葉舒自言自語道。但看了沒一會兒,葉舒臉色微變,顯然是發現了什麼。張景察覺到不對勁,便走過來詢問情況。
“我才知道她有抑鬱症,好像還挺嚴重的。而且,她懷上的孩子好像並不是於航或者秦文光的。” 葉舒面色凝重,語氣中帶著一點驚訝。
柳聞鶯的日記裡,透露出不少信息。她之所以選擇被包養,很大一部分原因來自於家庭:她的父母早年間離異,她跟著母親,生活一直很艱苦,但好在她很努力讀書,考上了研究生。童年的經歷也讓她嗜財如命,但她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自然是沒有一夜暴富的門路的,於是她便開始用自己的身體交換財富。漸漸的,她就變成了梁芳口中那個 “沒少給別人當小” 的柳聞鶯。雖說她知道自己遇到的男人都是圖她的身體,但防不住一部分人心理扭曲,對她做了不少難以啟齒的事。這種生活讓她的心理出現了很大的問題,而真正讓她萬劫不復的,是她肚子裡的孩子。葉舒之所以說孩子不屬於秦、於二人中的一個,是因為在日記裡,柳聞鶯也不知道這個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,她因此找不到人來對她負責,此後她就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。而在認識於航後,他仗著自己的身份不斷地騷擾柳聞鶯,甚至在某個晚上對她動手動腳。柳聞鶯將此事告訴了秦文光,但秦文光非但沒有幫她,反倒和她說準備用此事敲詐於航一筆錢。
“以往我聽到能賺錢,心情是很激動的。但那一刻,我覺得錢是那麼惡心。” 柳聞鶯在當天的日記裡寫下了這麼一句話。
“她是個可憐人,不過也算自作自受吧。” 葉舒合上日記本,嘆了一口氣。而張景則默不作聲,不置可否。兩人繼續在屋裡尋找線索。
另一邊,於航的屋內。
“你們誰把這個東西抱走?” 梁芳指著葉舒的貓,厭惡地說道。
“哟?梁大教授還怕貓啊,您是不是在實驗室也這麼失態啊?” 陳駿聞言,語氣中滿是戲謔。
“我只是對貓毛過敏罷了。” 梁芳捂住口鼻,冷冷地回應。
“還真是不巧,我也過敏,真是愛莫能助了。” 陳駿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,實則充滿了快意。
“還是我來吧,我還挺喜歡這個小家伙兒的。” 徐鑫抱起貓,但貓沒待一會兒就從他的懷裡跳了出去,這讓他很是無奈。
“另外,別墅裡備了些藥,塗上可能會好受一些。我把這貓抱出去,順便給您把藥拿上來。” 徐鑫看向了梁芳。
“那樣最好,謝謝。” 梁芳則是冷淡地回了一句。
“有什麼發現嗎老師?” 葉舒問道。
“沒有,一切正常。我們再去邱老師那屋看一看。” 張景搖了搖頭。
一番尋找之後,二人依舊一無所獲,窗外已經有幾縷微光透了進來。張景於是抬手看了看表,臉色一變,叫上葉舒,兩人衝回了於航的房間。就在他們剛到門口的時候,座鐘響了,正是五點的鐘聲。一股非常不好的預感湧上二人的心頭,張景打開門,只見徐鑫倒在地上,鼻子汩汩地冒著鮮血,已然昏死過去。而梁芳和陳駿竟是已經不見了。張景連忙過去將徐鑫扶起,而葉舒則尋找著其它兩人的下落。
“什麼都沒有,只有這塊手錶。”
“這是陳老師的,我認得這塊表。”
二人面色凝重,但屋子裡只有陳駿的東西,卻沒有梁芳的,這讓二人非常疑惑,但也十分擔憂。而且,同在一個房間,為什麼徐鑫卻沒有被兇手盯上,反而只是被打暈過去。
“看來只能等徐管家醒來才能問個究竟了。” 張景嘆了口氣。
正在這時,梁芳出現在了門口,看著屋內的景象,發出一聲驚叫。
“...... 事情就是這樣的,再然後我就看到他倒在地上。他... 沒死吧...” 梁芳指了指地上的徐鑫,聲音有些發顫。
“也就是說,你拿了藥就回了房間,為什麼不在這裡塗?” 葉舒反問道。
“這......” 梁芳眼神有些閃躲,但很快恢復如常,語氣中帶著一點惡怒,“你怎麼這麼多問題?”
“但要是沒有正當理由,你的嫌疑就是最大的。” 葉舒毫不退讓。
“我...... 我有難言之隱,但事情不是我做的,我一把年紀怎麼可能對付得了兩個男人?” 梁芳顯得有些不耐煩,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。
葉舒覺得有理,便沒有多追問,幫著張景喚醒昏迷的徐鑫。” 葉舒看向張景,問道:
“有沒有可能是他?
“不排除這種可能,但如果真的是他,他沒理由繼續留在這裡。”
“肯定是沒時間逃了,索性裝成受害者了呗。”
“但陳老師也跟著不見了,他一個人想要辦到還是很困難的。”
“那手錶又代表著什麼呢?”
“那塊表是一次評教學骨幹的時候發的獎品。”
“你有嗎?”
“我沒有,我當時是被推舉到市裡參加評優的,獎品不一樣。”
張景沉吟了一會兒,沒有找到關聯,葉舒也默不作聲,並沒有什麼頭緒。
不一會兒,徐鑫的眼皮微微跳動了幾下,接著睜開了眼睛,詫異地看著面前的二人,
“發生什麼事了,我這是在什麼地方?” 徐鑫驚恐地問。
張景便簡單敘述了他昏迷期間發生的事情,並問他是否還記得昏迷前的事情,
“當時應該是差幾分鐘到五點,那个梁老師說她有事要暫時回房間,她走了之後沒多久就進來一個陌生人,然後我就被打暈了,後來的我就不知道了。” 徐鑫捂著胸口,心有餘悸地說著那段可怖的經歷。
張景雖覺得他很可疑,那這一番說辭暫時還沒有發現漏洞,也沒有證據能證明什麼,也只好作罷。事發時他和葉舒都不在場,再加上之前神秘丟失的那些物品,陳駿的手錶變成了現在唯一的線索。
“葉舒,表在哪裡,我想看一下。”
“好的,我.....” 葉舒臉色突變,“不...... 不見了......”
線索又一次斷了。
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,屋內的四人圍坐在一起,氣氛沉重。從眾人發現於航的斷手開始,每一個小時都會有人喪命。但兇手卻一次都沒有出現,僅有的一些線索也接連離奇地消失。
“還有一刻鐘就六點了。” 張景的聲音有些疲憊,事情發展到現在,他不知道會怎樣繼續下去,也不知道六點的時候會發生些什麼,或許雨過天晴,他們就能出去,或許長夜仍會繼續,無處可逃。
“和秦文光那個老家伙有關的人果然都死了,陳駿說的還真有些道理。” 梁芳突然笑了起來。
“那你呢?你不是也有關係?” 葉舒摸了摸耳垂,看向梁芳。
“我?我只是沒到時候罷了。” 梁芳臉上中浮現出一抹凄涼,“不過他們死了也是罪有應得,有的貪財、有的好色、有的不勞而獲,都該死!”
“嗯?” 張景眼中閃過一絲異色,似乎想到了什麼,他取來紙筆,在眾人面前鋪開,
“我認為兇手殺人的順序是有規律的......” 張景按順序寫下五個人的名字,又在每個名字的旁邊寫下一個詞。
“色欲、暴食、貪婪......” 葉舒輕輕地讀著,緊接著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,“難道說......”
“沒錯,是七宗罪。兇手就是按照這個順序來殺人的。” 張景吐出一口氣,緩緩地說。
“但這不合理,三點鐘的時候秦文光和邱燕萍是一起死掉的,而四點鐘又沒有任何人出事,怎麼解釋?” 梁芳一邊說著,一邊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。
“而且我們現在還有四個人,七宗罪只剩下了兩宗,怎麼想都對不上。” 葉舒也覺得有些疑惑。
正說著,梁芳站起了身,面露難色,“我的過敏好像又犯了,我得回一趟房間。” 說完便開門出去了。
“真是個怪女人。” 葉舒抱怨了一句,轉而看向張景,希望能得到解答。
“我能想到最好的解釋就是本該在四點死掉的人,在三點提前被殺害了。而且,” 張景在一個詞上面畫了個圈,“暴怒這個特質,我暫時還沒有對上號,但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。” 張景又看了一眼手上的表,離六點鐘只剩下幾分鐘了。
“我去把梁芳叫回來,她自己太危險了。” 葉舒剛要起身,卻被徐鑫攔住了,“還是我去吧,你和張老師一起再研究一下。”
葉舒眯起眼睛,欲言又止。
“你也覺得他很古怪吧。” 張景突然問。
“不知道,我覺得他身上有很多疑點,像笑面虎一樣。” 葉舒搖了搖頭,“只能靜觀其變了。”
不多時,徐鑫倉皇地跑了回來,“不好了,梁老師她不見了。”
“什麼!” 張景和葉舒連忙起身,隨徐鑫一起奔向梁芳的房間。房間裡沒有什麼異常,只有一管打開的藥膏被丟在地上。
“我敲門的時候沒有任何人回應,於是我就打開了門,結果......”
“鋼...... 鋼...... 鋼...... 鋼...... 鋼...... 鋼......” 座鐘的聲音在此時響起。
“該死,早就應該想到是你的。” 張景看著徐鑫,突然間笑了。“對應暴怒的,是你自己吧,為了掩人耳目,在三點鐘多帶走一個人,好填上了四點鐘的空,你還真是心思縝密。”
“張老師,你....... 你在說什麼?” 徐鑫疑惑不解地看向張景。張景沒有答話,繼續說著,“那些被留下來的東西,不過只是為了誤導我們。” 說著,他從徐鑫的袖口處,捻起幾根毛髮,“而且,你知道她對貓毛過敏的吧。”
徐鑫愣了一下,繼而冷笑了兩聲,“你錯了,那些東西,其實都是線索,只怪你腦子遲鈍,現在才反應過來。不過既然被你發現了,你們倆也活不了了。” 徐鑫一腳踹向張景,但張景早有準備,向側邊閃躲。但此時徐鑫突然抽出一把匕首,插向張景的心臟,
“跑!” 張景轉頭看向葉舒,歇斯底里地喊道。
......
兩道身影倒下,張景的襯衣被沁紅,而徐鑫的背也噴出鮮血,葉舒看著倒下的兩人,握著刀柄的手顫抖著,呼吸也變得急促不已。徐鑫的手動了一下,葉舒又一刀刺向徐鑫。悶哼過後,兩人都沒了動靜。葉舒怕極了,他倒在地上,向著樓下跑去,這一刻他只想逃出這個鬼地方。葉舒的心靈幾近崩潰,他的雙腿也仿佛不受控制,下樓的時候,他一腳踩空,隨後兩眼一黑,失去了意識。
......
“葉先生,葉先生......” 葉舒直覺耳邊有人在呼喚著自己,他慢慢睜開眼,看到一個戴眼鏡的男人。
“葉先生你好,我是市六院的李元,我知道你現在狀態不穩定,但是我接下來的話很重要,還請你耐心聽完。”
“六...... 六院,那不是精神病院嗎。” 葉舒有氣無力地說。
“是的,你的本體是一個罕見的精神分裂症病例,體內的人格...... 有九個。你的身體曾被一個叫做徐鑫的人格占據,並實施了一起殺人分屍案,受害者是這具身體的一個人格所娶的妻子,如果讓徐鑫重新占據你的人格,那麼你的本體要被執行死刑。你只有向警方證明現在身體裡的人格是你,才能暫時保住本體的生命。”
“為什麼是我?”
“因為根據我們之前幾個月的研究,只有你這一個人格是完美的,其他人格或多或少都曾占據本體做過違法的事情。”
“那張老師呢,張景。” 葉舒急切地問。
“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觀察到他的出現了,甚至以為這個人格已經消失了。”
葉舒的眼神黯淡了不少,“他確實消失了...... 那接下來我要怎麼做?”
“進入你的意識,除掉徐鑫的人格。” 李元一字一頓地說。
葉舒於是又閉上了眼,等他再醒來的時候,自己躺在樓梯口,似乎是摔了下來。他站起身,又回到了張景和徐鑫搏鬥的地方,發現屍體已經消失了。
“看來,是真的被除掉了。” 葉舒搖搖頭,心情放鬆了一些,但想到張景也已經消失,悲傷的心情又湧了上來。他又走回樓梯處,卻看到了一隻死貓的屍體,出現在了他之前醒來的地方。
......
“葉先生......” 李元輕聲呼喚著。
葉舒睜開眼,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,“他和其它的人格一起消失了,現在本體應該穩定了。”
李元長舒了一口氣,轉而和警察開始交涉。幾個小時過後,葉舒走出了警察局,他轉了轉有點僵硬的脖子,覺得外面的陽光分外的舒服。
“葉先生,接下來你還要在醫院裡待一段時間,等到狀態穩定了,這邊的案子就可以繼續了,不過我相信死刑應該不會執行了。” 李元拍著葉舒的肩膀說。
“太謝謝你了醫生,請問你怎麼稱呼?”
“我?我叫李元,之前告訴過你的。” 李元有些奇怪,但考慮到葉舒的精神狀態,便沒再多想。
“看我這腦子,總是忘事,還得多休息幾天。” 葉舒摸著下巴,有些不好意思地說。
二人正要上醫院的救護車,一隻貓靠了過來,葉舒心念一動,蹲下來將貓抱起,但沒一會兒,貓就從他身上跳了下去。他一下子愣住了,但旋即便恢復如常,搖了搖頭,對李元說:
“我們走吧。”
(完)